第三章-2

论树与石

我不知dao我们现在又要zuo什么事情了。我们把房屋造成四方形的，造成一列一列的；我们建筑一些没有树木的直路。再也没有弯曲的街dao了，再也没有古旧的房屋了，hua园中再也没有井了，城市里如果有私人hua园的话，常常好象是一幅讽刺画。我们把大自然完全排除在我们的生活之外了，我们居住在没有屋ding的房屋，屋ding是一座建筑wu中被忽略的bu分；当实利的目的已经达到的时候，当建筑师有点疲倦，想快点结束工作的时候，屋ding成个什么样子，便没有人去guan了。一般的房屋看起来好象是一个乖张的、易变的孩子所造的四方木tou，这个孩子还没有把木tou造好时，对这zhong工作已经gan到厌倦，终于把没有造好的木tou弃置在一边了。大自然的jing1神已经离开了现代的文明人；在我看来，我们正在企图使树木本shen也开化了。如果我们记得把树木zhong在大街两旁，我们常常用数字把它们编列号码，把它们消毒，把它们修割剪裁，使它们成为我们人类认为mei丽的形状。

我们常常把hua儿zhong在一块土地上，使它们看来好象是一个圆圈，一颗星，或几个英文字母。当我们看见这样zhong起来的hua儿生长到旁边去时，我们惶骇了，象看见一个mei国西点军官学校的学生走chu队伍外时那样地惶骇，我们开始拿剪刀去剪裁它们了。在凡尔赛，我们把这些剪成圆锥形的树木一对一对很整齐地zhong成一个圆圈，或zhong成直行，象一排排的军队那样。这就是人类的光荣和力量，这就是我们训练树木的能力，象我们训练穿制服的兵士那样。如果一对树木中有一棵长得比另一棵更高，那么，我们的手便yang起来，把树ding剪平，使它不至破坏我们的均称的gan觉，不至破坏人类的力量和光荣。

所以，我们有一个重大的问题，就是恢复了大自然，把大自然带回家ting里来。这是一个棘手的难题。当一个人居住在公寓里，离开了土地的时候，最优越的艺术脾xing又有什么用chu1呢？纵使他有钱租得起mo天楼上的厢房，他怎么能够得到一片草地，一口井，或一个竹丛呢？什么都错了，绝对地，无可挽回地错了。除了高大的mo天楼和夜间的一列有灯光的窗hu之外，一个人还有什么可以huan赏的呢？一个人看见这些mo天楼和夜间的一列有灯光的窗hu时，对于人类文明的力量越发gan到骄傲而自负，而忘记人类是多么孱弱而渺小的动wu。

所以，我只好放弃这个问题，认为无解决之望了。

所以，我们第一步必须给人类很多的土地。不guan借口多么有dao理，文明如果使人类失掉了土地，便是一zhong不好的文明，假使在未来的文明中，每个人都能够拥有一英亩的土地，那么，他便有一点东西可以开始发展了。他可以有树木，他自己的树木，他可以有石tou，他自己的石tou。他会小心谨慎的选择一块已有长成的树木的土地；如果那边还没有长成的树木，他会zhong植一些可以长得很快的树木，如竹和柳之类。这么一来，他可就不必再把鸟儿关在笼里了，因为鸟儿会飞来找他；他也曾想法子使附近的地方有些青娃，如果同时也有一些蜥蜴和蜘蛛，那就更好了。他的孩子便可以在大自然的环境中研究自然的现象，而不必在玻璃匣中研究自然的现象了。至少他孩子可以看得见小ji怎样由卵中孵chu来，他们对于xing和生zhi的问题，也不必象“优秀”的波斯顿家ting（good－Bostonfamilies）的孩子那样地丝毫不懂。同时，他们将有欣赏蜥蜴和蜘蛛打架的乐趣。他们也将有把shenti弄得相当肮脏的乐趣。

关于中国人对石tou的gan情，我在前一节里已经说明过，或已经暗示过。这个说明可以使我们了解中国风景画家为什么那么喜huan多石的山峰。这个说明是gen本的说明，所以还不能充分解释中国人的石hua园和一般人对石tou的爱好。gen本的观念是：石tou是伟大的，jian固的，而且ju有永久xing。它们是静默的，不可移动的，而且象大英雄那样，ju有xing格上的力量；它们象隐居的学者那样，是独立的，chu尘超俗的。它们总是古老的，而中国人是爱好任何古老的东西的。不但如此，由艺术的观点上说起来，它们是宏伟的，庄严峥嵘的，古雅的。此外更使人有“危”的gan觉。一个三百尺高直耸云霄的悬崖，看起来始终是有魔力的，因为它使人有“危”的gan觉。

可是我们必须进一步想。一个人既然不能天天去游山，必然须把石tou带到家里来。讲到石hua园和假石dong，（这是在中国游览的西洋人士很难了解和欣赏的东西），中国人的观念还是在保存多石的山峰的峥嵘的形状“危”崖，和雄伟的线条。西洋的游历者并没有可以责难的地方，因为假山多数造得趣味很低，不能表现大自然的庄严和宏伟。几块石tou造成的假石dong，常常是用水泥去粘接的，而水泥却看得chu来。一座真正艺术化的假山，其结构和对比的特点应该和一帧画一样。假山景的欣赏和风景画中的山石的欣赏，在艺术上无疑地有很密切的关系，例如宋代画家米芾曾写过一bu关于石砚的书，宋代作家杜宽写过一bu《石谱》，列举百余zhong各地所产的可造假山的石tou，并详述其xing质。可见在宋朝大画家的时代，造假山已经是一zhong极发达的艺术。

中国人除了欣赏山峰石tou的雄伟之外，对于hua园里的石tou也产生了一zhong欣赏的趣味，其所注重的是石tou的se泽、构造、表面和纹理，有时也注重石tou被敲击时所发chu的声响。石tou越小，对于其构造的质素和纹理的se泽也越加注重。收藏最好的砚石和印石（这两样东西是中国文人每天接chu2到的）的好癖，对于这方面的发展也大有帮助。所以雅致、构造、半透明和se泽变成最重要的质素；关于后来盛行的石鼻烟壶，玉鼻烟壶，和ying玉鼻烟壶，情形也是如此。一颗jing1致的石印或一只jing1致的鼻烟壶有时值六七百块钱。

然而，我们如果想彻底了解石tou在房屋中和hua园中的一切用途，必须回tou去研究中国的书法。因为书法不外是对于chou象的韵律、线条和结构的一zhong研究。真正jing1致的石tou虽则应该暗示雄伟或chu尘超俗的gan觉，然而线条正确倒是更重要之一点。所谓线条，并不是指一条直线，一个圆圈，或一个三角形，而是大自然的嶙峋的线条。老子在他的《dao德经》里始终看重不雕琢的石tou，让我们不要干犯大自然吧，因为最优越的艺术品，和最mei妙的诗歌或文学作品一样，是那样完全看不chu造作的痕迹的作品，跟行云liu水那么自然，或如中国的文艺批评家所说的那样“无斧凿痕”这zhong原则可以应用于各zhong的艺术。艺术家所欣赏的是不规则的mei，是暗示着韵律、动作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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