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旅游

小林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之后，为表示庆贺，王琦瑶拿chu钱让小林带薇薇去杭州玩几日。小林却说：伯母为什么不去呢？王琦瑶一想，那杭州虽然离上海近，却从没去过，便准备一起chu行。临走前，趁薇薇去上班，把小林叫到家里，jiao给他一块金条，让他到外滩中国银行去兑钱，并嘱他不要告诉薇薇。如今，王琦瑶对小林比对薇薇更信得过，有事多是和他商量，也向他拿主意。而小林呢，凡事也是多和王琦瑶商量。和薇薇是玩耍快活，要遇上心情不好，倒更愿意同王琦瑶倾说，可以得些安wei。在内心里，小林要说是将王琦瑶当未来的岳母，还不如说是当朋友。王琦瑶也至少是将他当半个朋友看的，她有时甚至会忽略他的年轻，同他说一些自己的心情。当她将金条jiao给小林的时候，她犹豫了一下：要不要告诉他这笔财产的来历，这可是个大秘密。王琦瑶这几十年里，积攒了多少秘密啊！她听着小林下楼chu门，近中午时便回来了，送还给她一沓钞票，于是，那隐秘往事也像兑了现似的，不提也罢，小林也并不多问，这城市里的财富也像秘闻一样，名不见经传。像小林这样的上海老hu人家，自然是明白这些的。王琦瑶留他吃过午饭，便回家了。

在杭州玩的三天里，王琦瑶尽力zuo到"识相"两个字。每天清早，她先起来，走chu宾馆转一圈。他们住的宾馆是在里西湖，她就沿着湖走，一直走到白堤。太yang把湖水照得灼亮，shen上也chu了一层薄汗，然后回来。路上，正和薇薇小林相遇，他们也是散步去的。她对他们说一声：等你们吃早饭啊，便走了过去，进到宾馆。这时，浴室里还有热水供应，洗一个澡，换shen衣服，下去到餐厅，坐一刻，他们便来了。白天的活动，三次里有一次她缺席，晚上的时间统统给他们俩自由。薇薇直要到十二点才回房间，王琦瑶听见周便闭上yan睛装睡。听着薇薇碰碰撞撞地洗澡，刷牙，开灯，关灯，最后上床，转yan间睡熟，响起轻轻的鼾声。她这才敢翻shen，睁开yan睛，那yan睛闭得都有些累了。房间里其实很亮，什么都看得清楚，那光有一些极轻微的波动，想来是从湖面上折来的光。王琦瑶想着白天去过的九溪十八dong，一派空山鸟语的意境，心想去那里zuo个女隐士怎么样？样样事情yan不见心不烦，多好！那样的少人迹的地方，一百年都和一天一样，没什么过去和将来，也很好。但又觉着现在再去zuo隐士，有些晚了，已经付chu的那半生的代价，难dao都算作徒劳？都不计结果了？岂不是吃了大亏，又岂不是半途而废。再要去想那结果当是什么，思想却散漫开来，抓又抓不住，chu现了些旁枝错节，渐渐就睡着了。第二天早上，她一睁开yan便见屋内大亮，薇薇已不见了踪影，才知自己睡过时间了。但也不着急，干脆慢下来，闭会儿yan睛再起床梳洗，到餐厅等那两位吃早餐。左等不来，右等不来，yan看人家要收摊，只得匆匆吃了几口。走到大厅里等，还是不来。又到门外去等。湖水已有些蒸人，远望过去，苏堤白堤上已有了游人的shen影，慢慢地晃动。天上有几丝浮云，一会儿就不见了。蝉鸣起来，依然没有他俩的shen影。

薇薇和小林这天早上是到六公园喝茶去了，然后直接乘船游了趟湖，中午十二点才回到宾馆。以为会在餐厅里碰见王琦瑶，却没有，便自己吃了饭再去房间拿些东西。因小林是与别人合房间的，所以东西都放在王琦瑶母女的房内。一开房门，却见王琦瑶靠在床上，看连环画，shen边还放了有一沓连环画。因没想到屋里有人，先是惊了一tiao，然后小林便问，伯母有没有吃饭。王琦瑶却像没听见似地不回答，yan睛看着连环画，手慢慢地翻着，脸上倒带着微笑。薇薇兀自拿了衣服进浴室去换装，小林又问，下午一同去黄龙dong看方竹吧！王琦瑶说：不去！脸上的微笑陡地没了。小林停了一下，就解释说：早上，我和薇薇沿着苏堤散步，走远了，就没回来吃早饭。王琦瑶听了这话，不由一阵委屈涌上心tou，yan圈也红了，挣了一下才说chu一句：我也散步去了。说罢又恼怒，恨自己显chu可怜相，便再加了一句：你不用来向我汇报的。这时，我该从浴室里chu来，冲着小林说：走不走？也不着王琦瑶一yan，就好像没这个人似的。王琦瑶从连环画上转过脸，看了她说：你是对谁说话？藤该被她问得一怔，朝她翻翻yan：不是对你说话。王琦瑶便冷笑了：你不对我说话，又是对谁说话？你不要以为你有男人了，就可以不把别人放在yan睛里，你以为男人就靠得住？将来你在男人那里吃了亏，还是要跑回娘家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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