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思想的艺术

合于人情的思想之必要

思想是一zhong艺术，而不是一zhong科学。中国的和西方的学问之间，最大的对比就是：西方太多专门知识，而太少近于人情的知识；至于中国则富于对生活问题的关切，而欠于专门的科学。我们yan见在西方科学思想侵入了近于人情的知识的区域，其中的特点就是：十分专门化，和无chu1不引用科学的与半科学的名词。这里，我所谓“科学”的思想，是指它在一般的意义上而言，而尚不是真正的科学思想，因为真正的科学思想是不能从常识和幻想分析开来的。在一般的意义上，这zhong科学思想是严格的、合于逻辑的、客观的、十分专门化的，并在方式和幻想的景wu中是“原子式”的。这东西两zhong形式的学问，其对比终还是归结于逻辑和常识的冲突。逻辑如若剥去了常识，它便成为不近人情；而常识如若剥去了逻辑，它便不能够shen入大自然的神秘境界。

当一个检视中国的文学和哲学界时，他将得到一些什么东西呢？他会察觉那里边没有科学，没有极端的理论，没有假说，而且并没真正的xing质十分不同的哲学。例如中国诗人白居易，他不过藉儒dao以正行为，藉佛教以净心xiong，并藉历史、画、山、河、酒、音乐和歌曲以weijing1神罢了。他生活在世界中，但也是chu世的。

所以，中国即成为一个人人不很致力于思想，而人人只知dao尽力去生活的区域。在这里，哲学本shen不过是一件很简单而是属于常识的事情，可以很容易地用一两句诗词包括一切。这区域里面没有什么哲学系；广泛地说起来，没有逻辑，没有形而上学，没有学院式的胡说；没有学院式专重假定主义，较少智力的和实际的疯狂主义，较少chou象的和冗长的字句。机械式的惟理主义在这里是永远不可能的，而且对于逻辑的必须概念都抱着一zhong憎恶的态度。这里的事业生活中没有律师，而哲学生活中也没有逻辑家。这里只有着一zhong对生活的亲切gan觉，而没有什么设计jing1密的哲学系，这里没有一个康德或一个黑格尔，而只有文章家，警语作家，佛家禅语和dao家譬喻的拟议者。

中国的文学，以其全面而言，我们cu看似乎只见大量的短诗和短文，在不爱好的人们看起来，似乎是多得可厌，但其中实有zhongzhong的类别，和zhongzhong的mei点，正如一幅野外景se一般。这里面有文章家和尺牍家，他们只需用五六百个宇，便能将生活的gan觉表示于一篇短文或短札中，其篇幅比了mei国低级学校儿童所zuo的论说更短。在这zhong随手写作的书札、日记、笔记和文章中，我们所看到的大概是对一次人生遭遇的评论，对邻村中一个女子自尽的记载，或对一次chun游、一次雪宴、一次月夜dang桨、一次晚间在寺院里躲雨的记载，再加上一些这zhong时节各人谈话的记录。这里有许多散文家同时即是诗人，有许多诗人同时即是散文家，所有的著作每篇至多不过五七百宇，有时单用一句诗文即能表chu整个的生活哲学。这里有许多警喻、警语和家信的作家，他们写作时都是乘兴之所到，随后写去，并不讲究什么严格的系统。这使系派难于产生。理智阶级常被合于情理的jing1神所压伏，尤其是被作家的艺术的gan觉xing所压伏，而无从活动。事实上，理智阶级在这里是最为人所不信任的。

我无须指chu逻辑本能乃是人类灵心的一zhong最有力的利qi，因而科学的成就成为可能。我也知dao西方的人类进步至今还是在gen本上由常识和批判jing1神所统制着，这常识和批判jing1神是比逻辑jing1神更为伟大的东西，我以为实在是代表着西方思想的最高的形式。我也无需明说西方的批判jing1神比在中国更为发展。在指chu逻辑的思想的弱点中，我不过是指着某一zhong特别的缺点而说的，即如他们的政治中也有着这一zhong的弱点，如：德国人和日本人的机械式政治，即属于此类。逻辑自有它的动人之chu1，我认为侦探小说的发展就是逻辑灵心的一zhong最令人gan兴趣的产品，这zhong文字在中国完全没有发展过。但是过度耽于逻辑思想也自有其不利之chu1。

西方学问杰chu的特质就是专门化和分割知识，将它们归入各式各类的门类。逻辑思想和专门化的过于发展，再加上好用专门的名词，造成了现代文明的一个奇特事实，即哲学已和它的背景分隔得如此的遥远，已远落在政治学和经济学的后面，以致一般的人们都会走过它的旁边而竟觉着好似没有这样一件东西。在一个平常人的心目中，甚至在某些有教养的人的心目中，都觉得哲学实在是一zhong最好不必加以过问的学科。这显然是现代文化中的一zhong奇特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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